每个人的童年记忆,都有自己最为铭心刻骨的经典画面。在我的童年回忆中,经常会出现这样的一个场面:爷爷坐在自家的大门口,看到我手里馒头的馍花落一脚底,语重心长的说:“娃呀,你们现在享福了。如果放到年馑里,你还能这样糟蹋粮食”。
爷爷常常说起的“年馑”,意指民国十八年发生在陕西关中的大饥荒,又名“民国十八年年馑”。能从哪个饥荒里走出来的人,都是经历难以言喻的苦难。年馑里,陕西有超过200万人被饿死,而爷爷家里,也只剩下几个人。为了应付这次灾难,爷爷10多岁,就去参加了杨虎城的部队,参加后来的泾惠渠建设,逃过了一劫,才有了我们一家人。
在爷爷的嘴里,年馑是如此的可怕,是如此的让人失去理智与道德。记得他曾经讲过一件事情:年馑期间,有一个人在集市上刚买了一块烧饼,正准备吃的时候被一个乞丐夺取了。这位被抢者十分生气,一个劲地追赶,乞丐则拼命的奔跑。当乞丐年看着被追上的时候,就立即停下了,将烧饼塞进牛粪里。被偷者看到这样的举动,只好骂咧咧的走了。而乞丐则从牛粪里取出烧饼,直接放进嘴里。可以说,这是我亲耳所听的故事。二十多年过去了,至今还是记忆犹深。
陕西人把一年中一料未收称为饥年,两料未收称为荒年,连续三料未收称为年馑。而民国十八年年馑是三年六料基本未有收成。有人说是百年一遇,也有人说是三百年一遇。
实际上民国十八年年馑从民国十七年就开始了,据近代大量史志和报刊资料记载,民国17年(1928年)陕西始露旱情,夏季二麦歉收,秋未下种,冬麦亦无透雨下播。民国18年(1929年)全省旱象更加严重,春至秋滴雨未沾,井泉涸竭,泾、渭、汉、褒诸水断流,多年老树大半枯萎,春种愆期,夏季收成不过二成,秋季颗粒未登,饥荒大作,草根、树皮皆不可得,死者日众、殍满道旁、尸腐通衢、流离逃亡,难以数计。据当年9月5日陕西救灾委员会统计,在全省92个县中,发生旱灾的县达91个,除滨渭河各县略见青苗外,余均满目荒凉,尽成不毛之地。在91个灾县中,有特重灾县24个,重灾县27个,一般灾县15个,轻灾县25个。长安、武功、凤翔、扶风、乾县、岐山、眉县、兴平、咸阳、临潼、渭南、周至、蒲城、合阳、宝鸡、陇县、澄城、淳化、长武、褒城、礼泉等县为重灾区。全省940余万人口,饿死者达250万人,逃亡者约40万人,有20多万妇女被卖往河南、山西、北平、天津、山东等地。
据当时调查,渭北省西一带人口每县约损40%,乡间房屋约损60%,树木约损70%,农村凄惨不堪。国民政府冯钦哉、孙蔚如的部队入陕后,西路武功、扶风一带士兵回乡探亲,见不到父母、妻子,找不见家里房子,邻里不见者甚多,无不痛哭而归队。国民政府监察院长于右任自南京回陕探望,带回20万元现金救济灾民,目睹故里惨状,挥毫赋诗:“迟我遗黎有几何?天饕人虐两难过。河声岳色都非昔,老人关门涕泪多!”。
附:
当时各县向省府的报告(民国17年1月):
陇县:现在树皮、槐于剥食无存,酸枣、草根搜掘殆尽。全县6区已实有灾民8万以上,逃亡的5000口以上。不时有饿死人的消息,请求省上立即救济。
泾阳:因缺乏食物而上吊自杀身亡的有李坊堡的吴草娃,县东里的赵裁缝,瓦王村的王玉善,首张里的杨增全4人,此外,夏村里的岳文夫妇,因为饥饿难忍,先把自己不满3岁的小孩子活活勒死,然后夫妻双双服毒自杀。现在(民国17年1月),全县已饿死的有男45人,女20人。
白水:草根树皮早已被剥食于净。每天大路上东来西往的尽是饥饿的灾民。到处都有饿死的人。县城北马家堡,有个叫陈老六的,因为饥饿痛苦实在难熬,有意在食料中放了毒药,把全家6口全部毒死。
三原:灾民吃的多是棉花叶、茨荆之类,大程镇附近的灾民,把房顶上霉烂的梁椽拆下来,捣碎磨细掺入棉花叶、麸皮中,做成饼子充饥。不时有人因吃了这种饼而致死。
西安: 1月15日天下大雪后,北风凛冽,寒气刺骨。省城内已无多少食品可吃,灾民又冻又饿。据公安局连日来的报告:北大街老菜市以东,东大街古物商店,盐店街风火洞口,新城南门外,北柳巷口,浸礼会门口等处发现男女数十人的尸体。
注:本文内容来源于网络并与一定程度的修改,并特向原作者予以致敬。

